他们吃惊地望着自己,但这已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吃惊了。
“你站在门口干什么?”
他看到父亲的嘴巴动了一下,那声音就是从这里面飘出来的。紧接着两个人在他面前站住。他看到父亲衣服上的纽扣和母亲的不一样。
“你怎么了?”
那是母亲的声音。与刚才的声音不一样,这声音像棉花。
他忽然感到自己挡住了父母进来的路,于是赶紧让开。这时他发现父母交换了一下眼色,那眼色显然是意味深长的。父母没再说什么,进屋后就兵分两路,母亲去厨房,父亲走进了卧室。
他却不知该怎么才好,他在原处站着,显得束手无策。他慢慢从刚才的举止里发现出一点儿愚蠢来了,因为他首先发现父母已经看透了他的心事。
父亲从卧室里出来朝厨房走去,走到中间时站住了,他说:“把门关上。”
他伸手将门关上,听着那单纯的声音怎样转瞬即逝。
父亲走到厨房里没一会儿又在说了:“去把垃圾倒掉。”
他拿起簸箕时竟然长长地舒了口气,于是他不再束手无策。他打开屋门时看到了那个孩子。孩子如刚才一样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电动手枪,正得意洋洋在向他瞄准。他知道他为何得意,尽管孩子才这么小。
他走上去抓住孩子的电动手枪,问:“刚才我父母在你们家里吧?”
孩子一点儿也不害怕,他用劲抽回自己的手枪,同时响亮地喊道:“没有。”
就连孩子也训练有素了。(他想)
十四
他在那里站了很久,他一直望着那裂缝,仿佛置身一口深井之底而望着井口。偶尔有人从胡同口一闪而过,像一只大鸟张着翅膀从井口上方掠过。
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,他感到自己的脚步声在两壁间跳跃地弹来弹去,时时碰在他的脚尖上。他仔细察看经过的每一个支胡同,发现它们都是一模一样的,而且都寂静无人。在他走到第四个支胡同口时看到一根电线杆挡在前面,于是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汉生的家门口了。
只要侧身走进去,那路凌乱不堪而且微微上斜,在第四扇门前站住,不用敲门就可推门而入,呈现在眼前的是天井,天井的四角长满青苔。接着走入一条昏暗的通道,通道是泥路,并且会在某处潜伏着一小坑积水,在那里可以找到汉生的屋门。
汉生的住处与张亮的十分近似,因此他们躲在屋内窃窃私语的情景栩栩如生地重现了。
他现在需要认真设想一下的是,白雪究竟会在何处突然消失。然而这个设想的结果将使他深感不安。因为他感到白雪就是在这里消失的。而且(如果继续往下想)白雪是在第四扇门前站住,接着推门而入,然后走上了那条昏暗的通道。所以此刻白雪正坐在汉生家中。
他感到自己的假设与真实十分接近,因此他的不安也更为真实,同时也使他朝汉生家跨出了第一步。他需要的已不是设想,而是证实。他在第四扇门前站住。
没多久后,他已经绕过了那个阴险的水坑,朝那粗糙的房门敲了起来。在此之前他已经先用手“侦察”过了,汉生的房门上没有铁钉。所以他的手敲门时毫无顾忌。
门是迅速打开的,可只打开了那么一点儿。接着汉生的脑袋伸了出来。那脑袋伸出来后凝住不动,让他感到脑袋是挂在那里的。
屋内的光亮流了出来,汉生的眼睛正古怪地望着自己。随即他听到汉生紧张地问:“你是谁?”
他迟疑了一下,然后回答:“是我。”
“噢,是你。”门才算真正打开。
汉生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,因为他没有准备迎接这么响亮的声音。
屋内没有白雪。但他进屋时仿佛嗅到了一丝芬芳。这种气息是从头发还是从脸上散发出来的他很难断定,可他能够肯定是从一位女孩子那里飘来的。他想白雪也许离开了,随后他又否定。因为白雪要离开这里必须走原来的路,可他没遇上她。
汉生将他带入自己的房间,汉生的房间洁净无比。汉生没让他看另外两间房间。一间门开着,一间房门紧闭。
“你怎么想到来这里?”汉生装着很随便地问他。
他觉得“怎么想到”对他是不合适的,他曾经常来常往,但现在(他又想)对他也许合适了。
“我正在读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。”汉生又说。
他没有搭理。他来这里不是来和汉生进行这种无话找话的交谈。他心里很清楚为何而来,所以他此刻凝神细听。
“这篇文章真有意思。”
他听到很轻微的一声,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。他努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,结果是从那房门紧闭的房间里发出来的。
汉生不再说什么,而是拿起一本杂志翻动起来。
他觉得这样很好,这样他可以集中精力。可是汉生翻动杂志的声音非常响。这使他很恼火。很明显汉生这举动是故意的。
尽管这样,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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